第一卷 第17章 借爹求死
赵珩的脚步,在我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就停住了。目光落在我高举的、刻着丑陋挑衅字迹的酒樽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视线缓缓上移,掠过我被汗水浸湿、沾着黑灰的狼狈脸颊。
最终,定格在我那双因为极度兴奋而亮得惊人、写满了毫不作伪的“求死”光芒的眼睛里。
他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为首的太监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绫锦,进了院子。他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明黄圣旨缓缓展开:
“瑞亲王赵珩、王妃齐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来了!要来了!我屏住呼吸。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化。瑞亲王赵珩,恪勤匪懈,忠勇可嘉。其妃齐氏……”
太监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
等等?
静容婉柔?丽质轻灵?淑慎性成?柔嘉维则?
这……这是在说谁,说的是我齐妙?撒泼打滚、陷害白月光、勾结齐王、还当众打了齐王一巴掌的恶毒女配?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窜了上来!
太监还在继续念,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院子里:
“……深慰朕心。赐黄金千两,蜀锦百匹,东珠十斛……以彰其德,以显荣宠。钦此!”
黄金千两,蜀锦百匹,东珠十斛。
不是赐死,是赏赐。
我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求死”的心上,砸得它稀巴烂。
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的茫然、震惊和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荒诞感。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身旁同样跪着的赵珩。
他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眸子,正精准地、牢牢地锁在我的脸上。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但那双眼睛里,却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狼狈、震惊、茫然、绝望到极致的蠢样。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薄唇,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再是一闪而逝的错觉。
那是一个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充满了冰冷嘲弄、洞悉一切、以及某种愉悦的笑容。
他看着我,唇角的弧度加深,一字一顿,声音不高,重重地砸进我一片空白的脑海:
“王妃,旨意已明。这‘毒酒’……怕是饮不成了。”
圣旨被太监恭敬地交到赵珩手中。他看也没看我,只淡淡吩咐管家:“将陛下赏赐,清点入库。”然后,他转身,就这么走了。
走了!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色彩。我抱着我的酒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无视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无视那几大箱闪瞎人眼的、如同巨大讽刺的赏赐,一步一步,挪回了我的卧房。
“砰!”房门被我狠狠甩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我抱着冰凉的酒樽,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完了。
全完了。
皇帝金口玉言,夸我是“静容婉柔,淑慎性成”的典范!还赏了黄金千两!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恶毒王妃”的人设彻底崩塌了!至少在皇帝老儿那里,我洗白了!我成了正面典型!
赵珩还怎么名正言顺地赐死我?他敢顶着“褒奖圣旨”弄死我这个“淑慎性成”的王妃吗,他不敢!他非但不敢,还得把我供起来!至少表面上得供起来!
我的毒酒……我的回家路……被这该死的、有毒的圣旨,彻底堵死了!堵得严丝合缝!
我就是想回家,想喝杯毒酒,我有什么错?我抱着酒樽,疯狂地用额头去撞那冰冷的金属,“赵珩!你浑蛋!狗皇帝!你瞎了眼!”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演戏,是真真正正绝望的泪水。我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形象全无。什么王妃威仪,什么恶毒人设,统统去见鬼吧!我只想回家!我只想要我的空调Wi-Fi西瓜!
我抱着酒樽,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累了就发呆,发呆累了就继续哭。阳光透过窗棂,从刺目到昏黄,再到彻底黑暗。送进来的饭菜在门口放凉、变馊,又被默默收走。
整整三天。世界与我无关,作死大业仿佛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
直到第三天傍晚,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隐隐约约从王府外传来,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锣鼓声、号角声、人群的欢呼声,如同沉闷鼓点,敲打着我麻木的神经。
“王妃!王妃!”春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在门外响起,拍门声也急促起来,“快!快开门啊!是抚远将军,进城了。陛下亲自出城十里相迎,现在御驾和凯旋大军正往皇城方向来,要路过王府前这条朱雀大街。王爷已经准备出府迎驾了,您……您也得赶紧梳洗打扮,去迎接大将军啊。”
抚远将军,哦……是我爹齐震山,在漠北砍翻了北狄王庭,现在带着一身血气和荣耀,回来了。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我沉寂的心!
爹!我爹回来了!
那个在书里手握重兵、极度护短、因为女儿被赵珩“折磨致死”而最终和赵珩彻底翻脸、间接导致赵珩后期陷入困境的爹!
赵珩现在不敢杀我,是因为圣旨刚夸过我!但如果……如果我爹回来了,看到我“受尽委屈”的样子,会不会心疼,会不会震怒?会不会……直接跟赵珩干起来?
到时候,赵珩会恼羞成怒,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我身上,赐我一杯毒酒!
对!借刀杀人……不对,是借爹求死!
希望!这就是希望!
“腾”地一下,我抱着酒樽从地上弹了起来,三天水米未进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让我眼前发黑,晃了两下才站稳。
但此刻,一股强大的、名为“作死求生”的力量支撑着我!
“春杏!进来!快!”我哑着嗓子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给本妃梳妆!梳最华丽!最招摇!最……最看起来被虐待过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