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沈之奕踏入卞校尉的营帐,一股浓烈的汗味和皮革味扑面而来。
帐内灯火通明,卞人雄赤着膀子,古铜色的肌肉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旧伤疤。他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旁边几个亲兵正在紧张地捆扎着一个个半人高的箱子。
气氛有些凝重。
“校尉。”沈之奕抱拳行礼。
卞人雄头也没回,粗声粗气地说道:“来了?过来看看。”
沈之奕走到地图前,地图上用朱砂标记出一条蜿蜒的红线,从雁门关出发,直插向北方一处名为“鹰嘴崖”的要塞。
“认识这地方吗?”卞人雄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鹰嘴崖。
“听说是与北蛮交战最前线的要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沈之奕回答道。
“没错。”卞人雄转过身,拿起旁边的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我要你押运一批粮草去那儿。”
他停顿了一下,走到一个刚捆好的箱子前,用脚踢了踢。
“这批粮草,很重要。”
沈之奕没有说话,他知道事情绝不只是押运粮草这么简单。
卞人雄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明面上是粮草,但这些箱子里,有八成是我孝敬给上面大人物的‘私货’。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我在朝中的位置就能再往上挪一挪,你我的前途,也都指望它了。”
他凑近沈之奕,声音压得更低了。“可这趟路,不好走。我不信我手底下这帮人,里面肯定有别人的钉子。路上,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劫了这批货。”
“校尉的意思是……”
“我给你特权。”卞人雄的表情变得严肃。“从先锋营里,你随便挑一百个信得过的弟兄。这一路上,你就是他们的天。除了我,谁的命令都不用听。”
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枚黑色的铁令,拍在沈之奕手里。
“这叫‘临机处置令’,路上但凡有任何人敢阻挠、拖延,或是行迹可疑,不论官阶,你可以先斩后奏。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沈之奕握紧了冰冷的铁令,他知道,这是卞人雄给他的考验,也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属下明白。”
“去吧,天亮之前,把人给我挑好。记住,这事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卞人雄挥了挥手,重新转向了地图。
沈之奕走出营帐,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去点兵,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帐内的烛火还亮着,苏杏吟没有睡。她已经将沈之奕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了,那支修复好的凤头金钗就静静地躺在梳妆台的锦盒里。
她正坐在矮桌旁,借着烛光,看着沈之奕买回来的那些刺绣帕子。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沈之奕心中的杀伐之气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化作了一片柔软。他走过去,将身上的寒气散了散,才坐到她身边。
“怎么还没睡?”
“等你。”苏杏吟答道,她拿起一件刚整理好的外衣,“看你走得急,是不是有要紧事?”
“校尉让我带队出趟远门,押送一批物资。”沈之奕说得轻描淡写。
苏杏吟是何等聪慧,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沈之奕。“很危险?”
沈之奕笑了笑,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不危险,就是去送趟货。只是要离开几天。”
苏杏吟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她只是默默地帮沈之奕收拾着行囊,将干净的内衬衣物叠好放入包袱。
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对了,我今日看到那个管军需的老王,跟王校尉手下的几个亲兵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他们说话时,好几次都朝我们这边看,言语间,好像对你颇有怨恨。”
沈之奕的动作停住了。
老王,王校尉,林家……这些线索在他脑中串联起来。
他知道,复仇的时机到了。
“杏吟。”沈之奕握住她的手,“我走之后,可能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苏杏吟的身体僵了一下。
“你听我说,”沈之奕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果张阿月,或者那个老王再来寻衅,你不要反抗,表现得越柔弱越好,就像今天对我哭诉时那样。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他们觉得你彻底怕了,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
他看着苏杏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交代着。
“你只需如此……然后如此……”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演武场上已经站满了先锋营的士兵。
沈之奕一身玄甲,腰佩长刀,手持那枚“临机处置令”,站在高台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每一张脸。
“陶建、铁鼎、张二狗……”他开始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士兵,都昂首挺胸地出列,站到一旁。他们都是之前跟着沈之奕剿匪的三十多名兄弟,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沈之奕很快点完了七十个人,还差三十个。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故意跳过了熊山和他身边那几个平日里走得近的兵卒。
熊山身边的几个人开始小声议论,脸上带着不满。
熊山更是脸色铁青,他自认武艺在先锋营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可沈之奕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终于,他忍不住了,大步出列,冲着台上质问道:“沈百夫长!我熊山自问不比任何人差,为何此次押运任务,没有我?”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沈之奕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押运粮草,九死一生,我要的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而不是遇到危险,只想着自己逃命的懦夫。”
一句话,直接把熊山的脸说得红一阵白一阵。之前在黑龙寨山下,熊山确实有过退缩的念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沈之奕不再理他,继续点完了剩下的人。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提高。
“另外,我宣布一件事!”
“百夫长王虎,管教家眷不严,纵容其妻张氏在营中搬弄是非,非议同僚家眷,扰乱军心。此为治家不严,于军威有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都没想到沈之奕会突然拿另一个百夫长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