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王侯驾临窥神物,一语惊破帝王心
小镇外,林间古道。
三道身影被拦住了去路。
云鹤真人将两名弟子护在身后,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这队人马。
他们身着统一的玄甲,甲胄上刻着大骊王朝的蟠龙纹,气息森然,每一个都是百战余生的锐士。
“云鹤道长,我家王爷有请。”
云鹤真人稽首道:“贫道乃方外之人,与贵府王爷素无瓜葛,不知……”
“道长,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
刀疤将领打断了他,目光扫过云鹤真人手中的罗盘,意有所指,
“此地,乃大骊疆土。此地发生的一切,皆为大骊国事。王爷说了,感念道长宗门传承不易,不愿多造杀孽。你们可以留下传讯玉简,若有结果,国师府自会与你们‘商议’。”
云鹤真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后的风锐怒不可遏,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清玄却死死拉住了他,对他微微摇头。
她看得明白,对方人不多,但个个气血如龙,军煞之气连成一片,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三人绝无幸免之理。这不是江湖仇杀,这是王朝机器的碾压。
云鹤真人长叹一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知道,对方这是先礼后兵。
传承重要,但命更重要。
何况,那位先生还在镇中。祖谱在先生手中,比在任何人手中都安全。
“多谢王爷体谅。”
云-鹤真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刻下神念烙印,交给了刀疤将领,“贫道三人,就在镇外静候佳音。”
刀疤将领接过玉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云鹤真人带着两个满心不甘的弟子,默默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刀疤将领身旁的一名亲卫低声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
“一群丧家之犬,翻不起浪。”刀疤将领冷哼一声,“王爷的谋划,岂是他们能懂的?走,去见王爷。”
……
一处临时的军帐内。
一位身穿蟒袍、面容俊朗,却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擦拭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他便是大骊皇帝的亲弟弟,手握重兵,镇守南疆的靖南王,宋睦。
“王爷,都处理好了。”
“嗯。”宋睦放下长剑,声音平淡,“崔瀺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回王爷,国师府半个时辰前传来密信,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这位国师大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自己不敢去,便想借本王的手,去探一探那位的深浅?”
他站起身,走到帐口,遥望着那座被暮色笼罩的小镇。
“本王偏不如他的意。”
“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驻扎,收敛全部气息,不得靠近小镇十里之内。”
“王爷?”刀疤将领一愣,“那神物……”
“本王,亲自去。”宋睦淡淡道,“去拜会一下,这位连崔瀺都只能‘静观其变’的先生。”
他脱下蟒袍,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翁的锦衣,收敛了所有王侯气焰,看上去就像一个路过此地的殷实商人。
……
林安打了个哈欠,从竹椅上坐直了身子。
夕阳的余晖,把铺子门口的石板路照得一片暖黄。
他正寻思着晚饭是吃方便面还是继续喝那锅神仙粥,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一身锦衣,气质沉稳,眼神深邃。虽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但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度,是藏不住的。
林安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一个!
怎么回事?自己这小破店,怎么净招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物?
前有齐静春,后有这帮山河宗的,现在又来个“大老板”?
“老板,生意兴隆啊。”宋睦微笑着开口,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店铺。
简陋,朴素。
一切都平平无奇。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里屋那面墙上。
刹那间,宋睦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它!
宗卷里记载的,上古山河宗的至宝,“山水祖谱”!
传闻此物乃天地初开时的一缕本源所化,内蕴洞天生灭之秘,得之,便有开宗立派,自成一界之能!
如此神物……
宋睦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固定着“祖谱”的那几枚东西上。
五颜六色,造型奇特,顶部圆润,尖端却闪烁着一丝令他心悸的寒芒。
他看到,祖谱内那磅礴欲出的洞天本源之力,一触碰到那些小小的“图钉”,便如遇见了天敌的毒蛇,瞬间变得温顺无比,被死死地锁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宋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想起了崔瀺的评价——“大道至简”。
他想起了关于这位先生的传闻——用一把烧火的火钳,便将三件旷世凶物当成垃圾扔掉。
现在,他又亲眼看到,对方用几枚不知名的“钉子”,便将一件足以让整个东宝瓶洲都疯狂的创界至宝,当成……壁纸,用来遮挡墙上的污渍。
这是何等的境界?
这是何等的……蔑视?
这已经不是游戏红尘了,这是视天地万物为掌中玩物!
他不敢再有半分试探,更不敢流露出丝毫对“祖谱”的觊觎之心。
宋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着正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自己的林安,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
“晚辈宋睦,途经此地,听闻先生高义,特来拜会。”
林安被他这一下搞得手足无措,连忙摆手:
“别别别,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开店的,小本生意,担不起,担不起。”
宋睦直起身,目光诚恳地望向那面墙,小心翼翼地问道:
“晚辈愚钝,斗胆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墙上此画,可有何说法?晚辈观之,似有所感,又似一片茫然,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他身后的刀疤将领,屏住呼吸,将这一幕通过玄光镜,分毫不差地传回了京城国师府。
崔瀺的面前,水镜荡漾。
他看着画面中,自己那位眼高于顶的王爷弟弟,此刻竟像个蒙童一般,在一个杂货铺老板面前请教学问。
他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这位先生的回答,将会决定大骊王朝,乃至整个东宝瓶洲未来的走向!
林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的“传单”,愣了一下。
这人什么毛病?
对着一张糊墙的破纸,研究个什么劲?装什么文艺青年呢。
“啊?你说那个啊?”
林安一脸理所当然地指着那张“山水祖谱”,随口说道:
“嗨,没什么说法。”
“就是一面墙,时间久了,总有些遮不住的腌臢事,看着碍眼。”
“拿张纸,把它盖住,不就……眼不见为净了么?”
轰!!!!
宋睦的脑海中,宛如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身形剧震,脸色煞白,蹬蹬蹬连退三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听到了什么?
“一面墙”……是指这破碎之后的骊珠洞天,这片混乱的天地!
“时间久了,总有些遮不住的腌臢事”
在先生眼中,这些搅动风云的凶物,这些心机算尽的王侯将相,都只是……“腌臢事”?!
而先生的处理方式,竟是如此的……举重若轻!
“拿张纸,把它盖住”……是用这山河祖谱,镇压这方天地,定下规矩!
“眼不见为净”……
这四个字,瞬间刺穿了宋睦所有的伪装和心机!
先生是在点化我?
这哪里是点化!
这是警告!是敲打!
是来自天道之上的,最温和,也最恐怖的警告!
宋睦浑身冰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