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章 通天的善意
凌霄宝殿内,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妖气与仙气交织成一种独属于天庭的威严。
帝俊指节轻叩宝座扶手,发出的“叩叩”声,是殿中唯一的声音。他嘴角的笑意不减,反而愈发浓郁,带着一种洞悉猎物所有挣扎的残忍。
“陛下,”妖师鲲鹏终究是按捺不住,再次躬身,“巫族气运陡然大盛,更有天机至宝庇护,绝非寻常,我等不得不防。”
帝俊的目光从模糊一片的天机镜上移开,扫过下方的太一、鲲鹏、伏羲等一众妖族高层,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防?妖师,你错了。此非祸,乃是天赐良机。”
此言一出,连脾性最烈的太一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帝俊缓缓站起身,踱步于高台之上,帝袍上的金乌图腾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那群肌肉长到脑子里的蠢货,竟然敢在紫霄宫,当着三千大能的面,去质问圣人的道。这是何等愚蠢?何等狂妄?”他语气中满是讥讽,“鸿钧道祖是什么人?他乃圣人,即将合身天道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天意,代表着规矩。巫族此举,无异于当众打了圣人的脸,动摇了天道的威严。”
他顿了顿,享受着群臣专注的目光,继续道:“可圣人,也要脸面。他刚讲完‘有教无类’,转身就亲自下场捏死一个顶撞他的后辈,传出去,圣人威严何在?更何况,他要合道,最忌讳的便是沾染大因果,扰乱洪荒根基。所以,他不能亲自动手。”
说到这里,帝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无尽坦途。
“圣人不能动手,但他心中的那口恶气,必须得出!他需要一把刀,一把替他‘清理门户’,替天行道,还洪荒一个清净的刀!”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回荡在凌霄宝殿的每一个角落。
“而我们妖族,顺天而生,代天执掌周天星斗,理当为圣人分忧,为天道扫清障碍!这把刀,舍我其谁?”
“兄长英明!”东皇太一第一个反应过来,混沌钟在他头顶微微震颤,战意冲霄,“那群巫蛮,早就该死了!有圣人这杆大旗,我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妖师鲲鹏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得抚掌赞叹:“妙啊!陛下此计,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我等非但不是寻私仇,反而是顺应天意,讨伐不尊圣人、扰乱天地的逆贼!此乃大义!”
帝俊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宝座,神情恢复了幽深。
“不错。待第二次紫霄宫讲道开启,朕,便当着三千大能的面,向道祖请命——请一道‘梳理天地,教化万灵’的大义名分!届时,我妖族便是奉天讨逆,谁敢说半个不字?”
“一群以为自己长了脑子的莽夫,以为能跟圣人博弈?可笑。”帝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落在了不周山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当他们自以为跳出棋盘时,早已成了另一张更大棋盘上,最显眼、最愚蠢的棋子。他们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一时间,凌霄宝殿内,杀机与狂喜交织。
在妖族看来,巫族的命运,已经注定。
……
昆仑山,玉虚宫。
云雾缭绕,道韵天成。
元始天尊面沉如水,冷哼一声,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无法无天!一群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的后裔,竟也敢妄议圣人大道!后土此问,看似机巧,实则动摇道祖威严,乱了天地尊卑,当诛!”
他最重规矩体统,巫族此举,在他看来,就是对整个洪荒秩序的最大挑衅。
上清宫内,通天教主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盘坐于蒲团之上,回想着后土在紫霄宫门前那孤单又决绝的身影,又感应到那场惊天动地的对撞,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欣赏。
“好胆魄!敢跟圣人掰手腕,不管用的是什么法子,这份胆气,贫道佩服。”
他沉吟片刻,唤来身旁侍立的水火童子。
“童儿,你持此物,去一趟不周山盘古殿,交给巫族主事之人。”
他递出的,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而是一柄古朴无华的三尺青锋剑鞘。
“再替我传一句话。”通天教主的目光变得深邃,“剑当有鞘,道亦有边,好自为之。”
水火童子躬身领命,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洪荒大地而去。
而在太清宫中,老子始终闭目静坐,仿佛万事不萦于心。只是他那两道长长的白眉,几不可察地微微抖动了一下,终究是未发一言,无人知晓这位道门大师兄,究竟在推演着什么。
盘古殿内。
当水火童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剑鞘,出现在这座粗犷宏伟的大殿门前时,祝融和共工的眉头当场就立了起来。
“昆仑山的娃娃?来俺们这儿干嘛?找打吗?”祝融的暴脾气差点就发作。
“坐下。”
沈武的声音淡淡响起,他从殿内走出,目光落在了那水火童子和其手中的剑鞘上。
水火童子被祝融的煞气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剑鞘奉上,把通天教主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然后一溜烟跑了,生怕晚一秒就被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祖巫给炖了。
殿内,祖巫们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十三弟,这老小子什么意思?送个剑鞘,是瞧不起我们巫族没兵器吗?”共工摸着下巴,一脸费解。
沈武拿起那柄剑鞘,入手温润,带着一股精纯的剑意,却无丝毫杀伐之气。他摩挲着剑鞘上朴素的纹路,笑了。
“不,这不是挑衅,这是一份善意,也是一句提醒。”
他看向众弟妹,解释道:“通天教主这个人,性情爽直,最欣赏敢于挑战权威的生灵。我们硬撼鸿钧,让他觉得很对胃口。所以,他派人送来剑鞘,是为示好。”
“但剑鞘的作用,是收敛剑的锋芒。”沈武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也是在提醒我们,凡事留一线,剑太锋利,总是露在外面,容易伤人,也容易被折断。他在劝我们,行事不要太过,别真的玩火自焚。”
帝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位上清圣人,倒是个妙人。”
沈武将剑鞘随手递给后土:“小妹,你收着吧。这算是你那番话,结下的第一份善缘。”
他环视一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们看,多有意思。我们什么都还没干,只是让鸿钧吃了个哑巴亏,这洪荒的大人物们,就已经急着自己站好了队。”
“元始天尊,必然是视我等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太上道君,无为而治,只要不触及他的核心利益,大概率会作壁上观。”
“通天教主,成了潜在的、可以争取的‘中立友军’。”
“而那位天庭的帝俊陛下……”沈武的目光转向三十三天外,笑容变得有些冷,“他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抓住了天大的机会,正磨刀霍霍,准备当那把替天行道的‘刀’呢。”
祝融和共工对视一眼,刚刚被压下去的战意又冒了出来,摩拳擦掌。
“刀?太好了!俺的拳头早就痒了!”
“十三哥,下令吧!咱们先去把那鸟皇帝的鸟毛都给拔光!”
沈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走到两个“战争狂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戏谑。
“别急。既然帝俊想当刀,角色都选好了,我们作为‘导演’,怎么能不满足他呢?”
他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让祝融和共工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太阳。
“我们得教教他,刀,有时候是会砍到自己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