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终不似，少年游
旒歆穿着白衣不知如何落座，看了半天江鱼把自己的袍子扯过去让她看着自己坐下。
江鱼提议众人轮流唱歌。得到了慕容云海的力挺。只是村名们脸上的羞涩表情表示他们对这种活动并不熟悉。
在二十名力大无比的侍卫的强硬拉扯下，村民们借着酒劲也呜哇呜哇的唱了起来。
江鱼本一起，奈何发现自己除了学过几首军喝之外实在没听过其他歌，在这种地方唱军歌恐怕有些不合时宜。便躲在一边吃着烤肉。
看烟火人间，赏浮世云烟。劫后余生的众人完全沉浸在短暂的放松中，尽情享受着人间烟火给他们带来的快乐。在这一刻，所有人放下了阶级带来的痛苦，放下了一路走来的疲惫。人生苦短，唯有买醉而已。
无忧皇子坐到江鱼身边。
江鱼突发奇想，随口问道：“如果有机会，你更想做一个普通的村民，还是流落敌国的质子？”
无忧苦笑一声，想了想回道：“或许，我这样的人，做不了普通人。”
“为何？”
“你看这些普通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与非，终日忙碌，所得不过一日三餐而已。而人生在世，除了一日三餐，还有三灾六病，这种简单的幸福虽然让人着迷，但是他们却没有应对任何一种哪怕小小的波动。这种无价却又廉价的幸福，没有任何保障。我虽不幸，却也能长长久久，最不济，我就做个墙头草。至少也能保一生荣华。”
村民已经完全放开了，和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们纠缠在一起。开心的唱着歌，跳着舞。享受着短暂的快乐。
江鱼觉得无忧说的对。
幸福，的确必须有保障才能长久。村民们看似平凡普通的烟火人间，实则不能经受任何的变故，战争，自然灾害，甚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病。都能轻而易举的让这里的安宁祥和化为乌有。
所以有的人拼命往上爬，拼命站在高位上，哪怕这个过程中会失去很多，但是他们能够守护自己的幸福。
“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报答这些纯朴的村民？”江鱼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无忧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思索了一番认真对江鱼道：“若真有一天不得已大兵压境，此村方圆十里，我定不犯一花一木。以留唐种。”
江鱼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无忧，虽说庆国攻破大唐国门的可能不大，但这也算无忧对他的某种承诺吧。
二人再无语相对。
篝火渐暗，天色渐寒。月明星稀，东风又起。村民尽兴而归。众人亦回房休息。
次日，江鱼带着侍卫们出门，连同主动来帮助他们的向导去四周村子里买粮草，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马匹和马车。
忙碌了一天，转了三个村子。最终在向导的介绍下他们买到了足够的粮草和五匹马。只是马车有些难找，只找到了两辆破旧的已经没有顶的马车。
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江鱼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大把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流了出去。最终以高于市场价三倍的价钱买齐了东西。向导虽然不懂江鱼为何屡屡抬价，但是卖主暗中承诺给他的回扣让他还是在心动中选择了沉默。
最终在第二天傍晚之前他们满载而归。
江鱼没有帮忙去收拾行李，一个人坐在村口的池塘边看夕阳。小小的池塘里面没有多少水，已经结冰了。有几个村里的小孩子在里面滑冰。
江鱼到的时候，旒歆已经在这里看的久了。
池塘边上有几颗长势很好的大树，这些大树就像村子的保护神一样一直矗立在村口。静静的俯视着从这条路上经过的每一个人，静静的保护着在池塘里戏水滑冰的孩子。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远远看见总是穿着一身白衣却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脏的旒歆，江鱼犹豫了一会便决定走过去同她坐到一起。
“你也要去长安么？”江鱼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坐在她身边，随口一问。
正在陷入某种回忆的旒歆突然发现这个脸上看着稚嫩杀起人来却不会有丝毫手软的少年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边。想起了那一天瘦弱的躯体拼尽全力射出堪称恐怖的长矛的画面。
和尚倒下的身影仿佛在眼前不能挥去。而这个给人感觉有些冷酷但其实连话都不会说的少年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铁血的杀人狂魔。
心中有所想，回起话来就显得有些迟钝。反应不免慢了一些，微微一怔后应道：“我本来就是长安人。”
对于一个长安人能够出现在荒凉的岷山，这样的事本来就显得很奇怪，而这个人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恐怕都得仔细考虑。
“说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江鱼觉得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发生一个错误，那就是一直对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太过相信了。一直以来凭着对老头的无条件信任，把这个女人也没有过多的去了解。
然而江鱼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还有着如此来历。
旒歆看着江鱼有些不自信的底下头慢慢解释：“我是补天阁的弟子，这次来是因为我们外出实修我自愿要来这里迎接庆国质子的。只不过实力不济被山贼抓了。”
她说的很慢，江鱼能从她说话的声音中判断出来她对自己实力不够的事情感到有一些羞耻。说到被山贼抓的时候甚至有些脸红。
对于这样的一番话，江鱼确实感到有一些震惊，他震惊的是难道补天阁里也会有这种实力甚至不如一个士兵的人么。
似乎是看穿了江鱼的想法，旒歆解释道：“并不是补天阁里的人弱小，只是老师说我骨骼奇特，修行路上和常人不同，需要机遇便可一飞冲天。”江鱼对这样的话自然是信的，补天阁里老师说的话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你进长安后，就跟着我走吧，我认识几个高官，能给你一个好前程。”
“不劳姑娘费心了，我次去长安，就是为了考进补天阁。进了补天阁自然有大好的前程。”
“进了补天阁自然有大好的前程，不过你真的确定能顺利通过考试？”旒歆淡淡的看着他，带着一丝质疑问问江鱼：“大唐虽然是公平考试，补天阁也是能者居之，不过，却并不是只要有能便能居之的，如果你以为找到了地方便能施展才华，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郁郁不得志的才子了。”
“我自然明白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不过，对于我来说，进入补天阁是我最好的选择，如果真有一天我无路可退了，再来找你也不算晚吧？”江鱼口气中略微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回绝了旒歆对他的安排，表示了自己决绝的态度。
旒歆看着这个坚决的少年，他口里决绝的语气和雪山中桀骜不驯的身姿合为一体。
她知道补天阁对于天下的人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唐人。
既然已经有了确定的目标，努力前进就是了。
傍晚的微风吹走了滑冰的孩子们，也带走了谁都留不住的晚霞，还有夕阳。
明天的太阳还会和往常一样升起，去长安的计划不会发生改变。
江鱼看了看天色，确定了明天将会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一想到或许很快就能抵达长安。江鱼的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期待。
就连走在回小院的路上，都感觉每一次抬脚都带着强烈的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