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箭雨
慕容云海不愧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给皇子做侍卫统领的人,虽然质子答应让所有人去打猎,但他自然明白恶人还得自己当,只让三名侍卫去打猎,五名士兵就近砍树生火,其他人清扫积雪,搭建帐篷。
虽然侍卫们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心中的不满仅仅是对慕容云海而言的。
质子看时候已到,也不过多与下人亲近。政治家的一贯作风就是收买人心。
江鱼从山上打下两只野兔回来时,质子已经不见了,想着可能上车了,却感知到自己的马车在雪地上压的印子有些深。
江鱼打猎回来时旒歆已经把火烧起来了。很快两只兔子就被江鱼烤的香气四溢。老头吃东西从来不需要人叫,他自己抓起一只兔子就走了,江鱼撕下兔子一只腿,把剩下的肉递给旒歆。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江鱼并没有匀出一份。
从地图上看,这个地界叫岷山偏岭,是出岷山最后一处狭窄的地界,两边有密林遮蔽。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容易有伏兵的地方,江鱼心中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安,在这个地方扎营,多少有些愚蠢。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一想到自己的马车上还有个人,江鱼就明白了。
江鱼从马车里拿出一块石头,嘴里放点雪就开始磨刀,虽然临阵磨刀有些晚,但是至少能让人心安很多。
旒歆看着江鱼磨刀,仿佛江鱼磨刀她一点也不奇怪。江鱼反而对她感到一些奇怪。
空气中,除了火烧的木柴发出啪啪的声音,还有一丝丝微小的风声,呼啸低鸣,像是幽鬼的哭泣。江鱼仔细皱着眉头听着密林里的声音。辨别着这风声的细节忽然大喊道:“敌袭!警戒!敌袭!警戒!”
听到江鱼大喊的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路走来对江鱼建立起来的信任让他们没有任何迟疑。
林间的低声呜咽终于显露出了它的面目,一支羽箭从密林中带着刺耳的呼啸,闪电般射向坐着质子的那辆马车!
“噗呲”一声,像一根金属插进一摊淤泥一般,那羽箭狠狠贯穿了马车前一名正准备拔刀的侍卫。在穿透侍卫后,羽箭失去了动力,一头栽倒在雪中。
在江鱼喊出敌袭的那一刻,侍卫们就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这名勇敢的侍卫刀都没抽出来就肉身挡在了马车前面。他不知道敌袭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平时所接受的训练让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原则,但代价是牺牲了他宝贵的生命,但是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他的家人将会得到丰厚的赏赐。
紧接着,无数的羽箭从密林中发出呼啸的破空声。带着浓烈的杀意射向马车。
二十名侍卫已经摆好了阵势,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盾牌,将质子坐的马车像铁桶一般围了起来。
箭矢密密麻麻,一波又一波,射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侍卫被箭矢所带的强大的力道连人带盾一起打出去。被打出去的侍卫会立马变成筛子,身上多出五六个透明窟窿。而他离开后所带来的空缺,会被其他人瞬间补上。
整个过程长达半个时辰,在此期间。除了慕容云海喊过一句列阵之外,再无一人说过一句话。哪怕被射出去的侍卫,也没有发出声音。已经倒在地上的侍卫变成了筛子。
箭矢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可怕。离他们有几百步地的江鱼在看见第一支箭矢起也没有闲着,他第一时间将旒歆压倒在地,两具身躯重重扑倒在地上,因为厚厚的积雪,二人并不感到有任何的疼痛。
他身体完全放平,竖起一只耳朵仔细听着箭矢破空的声音。默默计算着对方的人数和分散的方向,射出箭矢的数量。
羽箭刺穿空气像厉鬼索命的声音足足响了半个多时辰,江鱼粗算细算发现对方的人足足有七八十人。这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按照山贼的习惯,这应该只是他们全部力量的三分之一。
这样一股总共二百人的山贼放在整个大唐北疆,也是有着足够话语权的一股势力。不知道二十多个侍卫有没有吃下他们的实力。
箭矢破空声,盾牌中剑声,士兵被打出去发出的闷哼声,此起彼伏。整个岷山偏岭仿佛一个水陆道场,好不热闹。原本欢声笑语的营地变成了索命的修罗场。
众多杂乱的声音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极不和谐的声音,仿佛巨大的铜钟倒扣着从天上掉下,吞噬一切的呜咽,江鱼努力从众多声音中锁定这不平常的呜咽,很快就发现这声音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给江鱼拉了三年车的大马肚子上出现了一个碗口粗的窟窿。
一支长矛带着一截马肠子笔直的插在了江鱼身前一尺的地方。马肠子上还带着马中午刚吃的饲料。长矛十分尖锐,矛头带着一半的矛柄扎进雪地。
江鱼立马感到不妙,原先杀了三个山贼就知道这几日会遇到山贼的主力,不过山贼可没有投掷长矛的习惯,而且看这长矛的力度,分明是边军中破阵营才会配的强弩。
长矛溅起的冰块狠狠打在江鱼的脸上,他的脸上很快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声音。
箭矢打在盾牌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了起来,江鱼知道这是最后一波箭雨,也是山贼发起最后总攻的信号。
果然,这波箭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持续了短短两个呼吸。
箭雨除了刚开始打了个猝不及防,后面的箭对他们造成的损伤并不是那么可观。
江鱼微微抬起头,目光盯着密林深处。既然来的不止山贼,那么山贼的招式过后就一定会有更强大的后手。边军的的手段江鱼可是清楚。往往骑兵还没开始发起冲锋,敌军就已经死伤殆尽。
保护马车的侍卫已经倒下了五个,现在能站着支撑的还有二十一个,他们把马车像铁通一般围住,但是他们的人数显然已经不够了,车顶上没有人来保护。慕容云海两只手抓着两张大盾。将身后的侍卫们护在后面。
这种防御方法可以防止重武器的突然袭击,是庆**事家在和大唐交战数次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可以有效保护中心的近程武器,靠着这种阵法可以把杀伤力极高,但射程短的武器靠近大唐的军阵。缺点就是最外面的士兵是绝对的消耗品。
江鱼看了看自己的马车。马车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原先还在收买人心的质子在最危险的时刻做出了一个政治家应有的举动。战争最终是政治家的决斗,而损伤的,确实普通人家的生命。
江鱼觉得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得保护这个质子,哪怕现在自己已经有些开始讨厌他了,但是他如果死在大唐境内那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两边密林里有无数的声影慢慢向这边靠过来。如果要发射长矛,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这种强弩发射的长矛威力足够大,甚至听前辈吹嘘可以正面击溃一个初级修行者,虽然他对初级和高级到底区别有多大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是个修行者那就不是一般的角色。
这种长矛有着致命的缺点就是无法精准打击,两百步以外就只能对大规模军团集体打击。
刚才第一支长矛落地江鱼就知道强弩的位置在两百步以外,所以才会刺穿马而没有将马车伤到。
江鱼立即大喊道:“所有人,全部分散,不要站在一起,有弑神强弩,站在一起一个都活不了!”
江鱼看着那些围成铁桶的侍卫。他们全都听到江鱼的声音了,但是同样他们没有一个人逃离铁桶。
隐约间江鱼似乎看见了慕容云海的脸,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坚定。
江鱼知道一些语言洗脑和军事训练能让一个人发生很大的改变。但是他同样知道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一切都会变得没有那么重要,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荒山里,江鱼总是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最重要,只有自己活着才是最正确的道理。这是老头说给他的,也是大将军和刺史给他说的。
所以每次外出作战,江鱼都能活下来。
江鱼看着无动于衷的二十一个侍卫,已经想到了接下来他们被长矛钉在树上的情景。
有些人愿意送死,自己就没有必要去救,江鱼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死二十个侍卫和死一个皇子的区别他还是分的清楚的,便想着先带着自己的人逃命再做打算。反正只要进了山,哪怕山贼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不等江鱼起身,一道道黑影从密林划破长空,如一条条闪电般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全方位覆盖了这一片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