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暗源头
暗渊深处，持续了无尽岁月的死寂被打破，法与灵的冲击溢散扩张，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为之震荡，有巨兽的嘶吼从深渊中传出。
大蛇被骤然迸发的黑暗吞没了。
黑暗如同潮水，只一瞬便吞没了周遭一切，白亦珺更是首当其冲，它所处的位置便是黑暗爆发的源头。
大鳄身躯滔天，此时如同一尊从远古走来的黑暗神灵。
立足之地，便为终结。
可随后它竟发出了嘶吼，声音中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两点赤色于黑暗深处幽幽燃起。
像是烛火。
微弱飘摇，似乎下一瞬就会熄灭，彻底沦为黑暗的一部分，可偏偏就是不曾熄灭，在这死寂的暗沉中无比醒目。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赤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污秽之物此时成为了最好的柴薪，大鳄在翻滚，试图将身上燃烧的火焰扑灭，可终究只是徒劳。
火焰如附骨之疽，不仅仅在灼烧着身躯，同样也在灼烧着它的精神灵魂，恰如白亦珺所言，它早已沦为了黑暗的傀儡，是一尊彻彻底底的黑暗生灵。
“蛇妖！你根本不知自己在与何为敌！”
大鳄怒吼。
它怕了，这条白蛇是真的准备将它彻底焚灭！
若是寻常妖皇至此，它就算不敌亦可全身而退，借助此地甚至可以在其心中种下黑暗种子，假以时日便会有新的同类诞生。
可蛇妖不同。
仅仅只是靠近便让它有种被火焰灼烧的感觉，这种生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于现世，仿佛从神话中走出！
白色的庞然之物撕裂了黑暗，流火披覆，九首凶兽拱卫。
目光冷漠威严，如降下审判的神。
大鳄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并非它不想开口，而是整片天地的灵都凝滞了，律道法则为剑，执行审判之名。
狰狞头颅被斩下，万般皆为灰烬。
蛟龙般蜿蜒的身躯游曳，一缕黑雾想要钻入石缝逃离，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强行拘行至大蛇面前。
白亦珺垂首，打量着黑雾。
火焰化作囚笼，将黑雾四周彻底封锁。
黑雾想要逃离，每当触及火焰便会被焚烧掉些许，不过短短片刻就变得虚幻起来，力量有了极大的衰弱。
“蛇妖，你想如何？”
黑雾中有清晰的意念传出，同时试图凝聚成模糊的大鳄模样，可仅仅持续了一瞬便散去了。
九婴靠近，九颗脑袋同时观察。
似乎感到好奇，在思考眼前到底是什么生物。
“你可为傀儡？”
大蛇开口问道。
黑雾中的意念陡然一滞，下意识想要愤怒，可当它注意到如今的模样，所有的气势便跌落了下来。
的确，如白蛇所言，当它触及黑暗之时，便已经成为了傀儡。
沉默许久，黑雾终于平静下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
“黑暗的源头。”
“阁下说笑了，我不过只是此地小小的河神，如何知晓这些。”
“你是如何沾染黑暗的？”
白亦珺也没有期待大鳄能回答它的第一个问题，污秽于黑暗中诞生，可万物终有源头，黑暗也同样如此。
“我……无法说清。”大鳄迟疑着。
暗渊之底再次变得死寂，唯有烛火摇曳。
根据大鳄所言，它本为江中水妖，一直在此修行，不知从何时开始被生活在江边的民众奉为河神。
人间香火对它并没有多少意义，它只是偶尔兴之所起便展露一下自己的力量，差不多就相当于看到一群弱小生物对自身顶礼膜拜，单纯的对它所拥有的力量的敬畏，所以闲的没事逗逗他们。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很久很久。
直到它遇上修行方面的瓶颈，任它想尽办法也无法突破，那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阻断了它前进的道路。
于是它开始闭关修行，不问世事。
时间消逝。
它能清晰感受到寿命在缓慢减少，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突破的契机，它隐隐明白，或许这就是此生所能抵达的尽头了。
某些东西生来便已注定，能越过自身极限走向巅峰者寥寥无几，每一个无不是大运气加身，而好运者终归只是少数。
况且修行路漫漫，谁能知晓是否存在尽头？
它结束了闭关，却未曾再次于世间现身，只是平静地在大江中生活，或许心中并没有就此彻底放弃，依旧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某天，江水被引动，淹没了人类建造的城市，它看到有一条红鲤游入了大江，本应是祥瑞之物，却被怒火缠身。
红鲤迅速成长，逐渐成为了水域中的王者，万般妖物皆为之臣服，它对人类有着刻骨的恨意，只要有机会便卷起江水吞没万物。
于是那些人类又尊称红鲤为河神。
对那些凡人来说，河神是谁并不重要。
它在暗中看着，并未出手，毕竟这一切与它无关。
直至某天，江边来了一个道士，将红鲤封锁在了江底。
太强了。
只是遥遥看着它也只感觉到了无力，那就是路途的尽头么？它下定决心前去，试图从道士的身上找寻突破的契机。
道士却只是告诉它，万物皆有天定。
它又耗费了无数岁月思索这句话，却徒劳无获，它能感受到身躯在逐渐衰老，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本来释然的内心再度不甘，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它才突然意识到自身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平静。
所谓修行到底为何？为何它只能驻足于此？为何终究只能化作枯骨？
天定？
它……不甘心！
直到那天。
“你甘心吗？渴求更强大的力量吗？想要成为真正的神吗……”
那声音在它的梦境中出现。
不，并不是声音。
准确来说，应当是某种特殊的意志，无法追溯源头，仿佛凭空出现，又像是它心中本来就存在的念头，于梦中呈现。
它被打动了，这世间又有多少生灵不会被打动？
无与伦比的力量灌注，阻拦它无数岁月的瓶颈轻松打破，它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新生，再次成为了河神。
它拥抱了黑暗。
也成为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