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魔像
雨越下越大了。
磅礴如海的灵封锁了群山，是禁制，也是囚笼。
每一个入侵者都受到了压制，世界在排斥他们，风雨模糊了视线，阻断了他们退去的路，而大山中的生灵却不受影响，身处雨中甚至得到了加持。
“所谓山神也不过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蛇妖，这便忍不住了。”
“它急了。”
“休要轻视，那极有可能是一位妖皇，掌握气候的能力属实少见。”
“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让猎物再挣扎一会。”
黑暗中有生灵在低语。
大雨倾盆，窗户被打得噼啪作响，好似天神发怒要以大雨洗刷这人间，对李家村的大多数村民来说，今晚或许是一个不眠之夜。
山神庙中依旧灯火通明，不少村民都汇聚在了此处。
大蛇的雕塑前燃着香烛，袅袅白烟飘散，整个庙宇中都充盈着香火的气息。
李长贵拿着烟斗，眉头紧缩，时不时看向门外，可目光所及只有深沉如墨的夜色，就连山脉的轮廓也根本看不到。
只有偶尔出现的沉闷雷霆短暂照亮世界，才能勉强看到群山模糊的影子。
“那些人都进山了。”有人站在门前，望着大山的方向，脸上满是忧虑。
几名上了年纪的村民虔诚的跪拜在山神雕塑前，低声祈祷着。
村民对修行方面的东西并不了解，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来访者的判断，这次进入大山的人绝非上次可比。
“山神大人会没事的吧？”有村民下意识嘀咕。
“哎，不知道。”
“我之前偷偷听到之前来的那些人讨论，这次过来的好像都来自一个叫万妖门的地方。”
“万妖门？没听过……”
村民们低声讨论着。
他们真心不希望山神出事，从修建山神庙至今三十年，李家村没有再受到过一次大山中野兽的袭击，除了山神的庇佑还能有什么原因？
“要是这些人把山里的妖兽抓光那不是……”
有名少年小声嘀咕，话刚说一半就挨了身边的汉子一巴掌，接着便被按得跪在了雕塑前，汉子也跟着跪下。
“小儿尚且年幼，不懂得礼数冒犯了山神大人，在这里磕头赔礼了，山神大人恕罪，山神大人恕罪。”
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旁边才有村民将两人拉起来。
少年不敢多说话，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严肃的样子。
“小武。”李长贵开口，声音苍老沙哑。
“村长。”少年连忙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人咳嗽了两声，一旁的汉子想要说话，却被摆了摆手制止，“的确，就像是你说的那样，那些人的目的不光是山神大人，还有山里的一切生灵。”
少年沉默，没有回答。
可他的眼中分明写着“是又如何”。
的确，是又如何。
不过野兽妖物，生死与他们何干，漫长岁月中不知有多少采药人葬身妖兽之口，全部被猎杀一空岂不正好？
“可你想过没有，生灵被屠尽的大山，还能养育我们这些人么？当大山中只余下草木，看似宁静祥和，但大山已经死去了，只余下无灵的残骸，最终也会彻底腐朽。”
少年愣了愣，他的确没想过这些。
“或许还会恢复，但肯定需要漫长的岁月，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老人深深叹息。
村民大多以大山为生，所谓靠山吃山便是如此。
虽说平日里也有耕作，但若是群山死去，对他们同样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那咱们咋办？”旁边有人问，说出了村民们的心声。
李长贵摇头，在旁人的搀扶下来到山神的雕像前，仰望着，沉默不语，眼前的一切前些时日好像发生过。
那时候是他问，秀才给出了回答。
现在回答的人已经离去了。
除了祈祷之外，李长贵不知道他们还能做什么。
村民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山神庙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直至一阵风吹来，将虚掩的窗户打开，寒凉的夜风夹杂着雨的潮气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有人走过去，想要把窗户关上，却愣在了那里。
“愣着干嘛？快关窗户啊，风这么凉。”一名村民搓着胳膊催促，却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自己走过去，接着也愣在了那里。
两人的异样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当他们来到窗前，也纷纷愣住。
许久之后，老人瞪大眼睛，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天塌了……”
……
白色的死神在雨中游曳，收割着外来者的生命，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死亡。
“妖物！尔敢！”
夜雨中有人持剑，剑锋流淌着火焰。
长剑铮鸣，滔天火焰席卷化作狰狞虎首，朝着地面游曳的庞然之物嘶吼，随着长剑斩落一口吞下。
雷霆将火焰巨虎洞穿了，同时也笼罩了执剑人的身躯。
风雨中有人立于高空，念诵着传承自太古岁月的文字，经文在她周身演化，化作封锁天地的巨网，一切灵尽皆被压制。
可是无用。
当巨网落下，大蛇仅仅只是挥动了一下身躯便将其撕裂了。
女人喋血，从高空坠落。
闯入大山的不速之客在汇聚，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又像是蜂拥而至的狼群，都想着从猎物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可猎物太强大了，崩断了他们的牙齿。
莹白如玉的鳞片似乎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任何攻击落在上面，别说让其受伤了，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借着闪烁的雷光，有人偶尔瞥见了蜿蜒如龙的巨物，雨水浸湿衣物，只感觉浑身冰凉。
他们居然在和这样的东西战斗？
太强了。
看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当几名长老一个照面就被大蛇覆灭，他们的内心也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生出了退意。
以往的收割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去自家的菜园摘取食材，需要考虑的只是自己能分得多少，可这次好像他们才是被收割的那一方。
入侵者们在退去。
并不是放弃，而是撤离。
雷云滚滚，随后云层被撕裂了，显露背后的星空，紧接着，缝隙被填满，漆黑的巨兽带来比夜还深沉的黑暗。
九颗头颅俯视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