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乱象横生
杨景不知道刘茂林心中如何想,他听了刘老馆主的话之后,也凑了过来,在地图上仔细看了看。
地图上路线清晰,标注着几处可以歇脚的村落。
他点点头道:“行,就按这路线走。”
三人接着又进里屋聊了一会儿,没多久,库房外面的庭院中传来车马声,应该是护卫们已经将药材装上了马车。
杨景喝完杯中茶水,整了整衣襟,站起身道:“应该差不多了,我动身吧,争取天大黑下来之前赶回来。”
刘老馆主和刘茂林都点了点头。
刘茂林和杨景二人从里屋出来,来到庭院中,车队已经准备齐全,随时可以出发。
在车队的最前方,站着三名体格壮硕的护卫,都属于刘家的护卫队长级的明劲高手,可见这次押运的药材确实极为贵重。
其中两人脸上带着倦色,不久前刚和刘茂林执行完上一场护送任务,如今又要马不停蹄的往金河县赶。
刘茂林叮嘱那三名明劲护卫队长,“三位,这次任务重大,路上需听杨客卿调遣,不得擅自行动。”
三人都是点头应是。
虽然杨景很年轻,比他们三人都要小得多,但那可是暗劲强者,以前不是没切磋过,他们三人绑在一起也不是人家对手,甚至轻易就被击垮......不需要刘茂林特意叮嘱,他们也会以杨景为尊。
杨景上前一步,跨上一匹健壮黑马,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车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沉声道:“出发!”
随着杨景一声令下,数十人的刘家医馆车队缓缓出了医馆大门。
.......
杨景带着刘家医馆押送重要药材的车队出了鱼河县,一路往北。
鱼河县的位置大体位于金台府中部偏南,无论是这次的目的地金河县还是金台府府城,都在鱼河县的北边。
从鱼河县出来,入目所及,流民遍地。
一幕幕凄惨的场景,让杨景都不由得后背隐隐发寒。
这段时日,杨景几乎都在埋头练武,一方面是因为不久前刚刚突破暗劲,正是动力十足的时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久之后的校场试。
刘茂林也知道杨景最近疯狂练武,一些寻常的押送任务都没有安排给杨景。
所以杨景对于城外的情形,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
只是此刻亲眼看到,杨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
“这他妈不就是活生生的乱世吗?”
杨景眉头紧锁,考虑着还是得把家人都接进城里来,不然他真不放心。
这件事在校场试之后就要立刻着手办了。
至于祖父那边,如果他老人家实在不愿意,那自己只好用强了,绑也要把他们绑进城里。
马车商队一路往北行去。
杨景发现,随着马车往北走,路上虽然也有不少流民,但数量比之鱼河县境内要少许多。
或许是因为曹州那边爆发战争,导致许多曹州百姓流离失所,往东逃难,而金台府就是济州这边最靠近曹州的几府之一了,而鱼河县又地处金台府中南部,也比较靠近曹州。
相比之下,金台府北部的情况倒是要好许多。
一路上,并非顺风顺水。
如今这个世道,流民遍地,盗匪横行。
行至半途,杨景等人先后遇上两伙拦路劫匪,不过皆是些乌合之众。
杨景未出全力,只是轻松击溃劫匪头目,然后三名明劲高手以及其他一众护卫们配合,协同出手,便轻松将劫匪打散,车队未受丝毫损失,药材自然也完好无损。
待到将药材安全送达金河县交接完毕,已是日暮时分。
杨景不敢耽搁,即刻带队返程,赶在天黑透时终于进了鱼河县县城。
车队进入鱼河县县城的那一刻,杨景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虽然碰到了两伙劫匪,但都不算实力强横。
杨景心里最担心的还是飞马盗。
飞马盗行动敏捷,朝廷官兵出动了几次,都被飞马盗甩掉,甚至还有七八名官兵被杀。
如今飞马盗的威名可以说传遍整个鱼河县了。
若是碰上飞马盗,杨景心里也没谱,他在心里思量过,若是真遇上飞马盗,那就尽力而为,实在不行,他只能跑路了,有惊涛腿在,他一心往山林子或者芦苇荡里钻,飞马盗也未必能追上他。
虽然丢了药材,有些对不住师兄刘茂林和刘老馆主,但杨景断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些药材和愧疚就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这等乱世,他如果死了,祖父、祖母、母亲该怎么办?父亲和大伯又有谁去寻?
不过幸运的是,他按照刘老馆主出发之前定下的路线行走,确实没有遭遇飞马盗。
只是杨景觉得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飞马盗来去如风,机动性强,能绕开三次五次,只要刘家医馆还往金河县和府城运送药材,早晚还是要面对飞马盗的。
不过目前也只能这么拖下去。
飞马盗里据说有不止一位暗劲高手,实力强横,但以往不是没有比飞马盗更强的盗匪势力被朝廷剿灭过。
杨景估摸着等朝廷这边腾出手,真正下定决心,剿灭飞马盗应该不是难事。
商队马车来到刘家医馆时,医馆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
一番交接完成后,这位老管家给杨景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杨少侠辛苦,这是十两银子的酬劳,您收着,按规矩办事。”
杨景笑着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颔首道:“多谢。”
任务交接完成,杨景当即不再停留,向医馆老管家告辞,提着钱袋子出了医馆,往通义坊自己的小院走去。
一边往回走,杨景一边想着今天白日里的所见所闻,以及和那两伙劫匪交手时的感悟。
夜色中,杨景回到了浸满青砖灰瓦的通义坊小院子,八月的晚风带着夏末的余热,吹得院角的树叶沙沙作响。
杨景冲了一个凉水澡,赤着上身进了厨房。
他将砂锅架在小泥炉上,熊肉切成大块,佐以姜片和当归炖煮,肉汤翻滚的咕嘟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煮好之后,他捧着粗瓷大碗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味道不如福满楼的大厨手艺,但杨景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炖得很烂,肉块入口即化,温热的肉汁顺着喉咙滑下,丹田处很快泛起熟悉的暖流。
这是猛兽肉的滋补之效。
两斤肉下肚,杨景拍了拍稍微有些鼓胀的肚子,起身时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那是筋骨正在被滋养的征兆。
乱世,盗匪,校场试......这些东西就像一根鞭子,抽在了杨景的背上,让他不敢停留,时时刻刻都想着练武,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幸好有着面板在,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每次练武后的效果,能够一目了然的看出自己每天的提升,这让他更有练武的动力。
杨景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心,扎稳马步,崩山拳的拳风扫过地面,卷起尘土。
第一式裂石出手,拳锋与空气摩擦出锐鸣。
到第七式崩云落下时,院角的石碾子竟微微震颤。
一个时辰后,杨景额上的汗珠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歇了盏茶功夫,杨景又换练惊涛腿。
身形腾挪间,脚影如织,踢中树干的闷响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夜鸟。
他刻意将内劲灌注于足尖,每一次踢击都暗合‘惊涛拍岸’的韵律。
一直到月上中天时,杨景才收了功。
井水冲过身子,凉意驱散了黏腻的汗水。
躺在硬板床上,杨景缓缓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校场试时的情形。
......
三日后,一早。
晨光刚漫过通义坊的牌坊,杨景打了个饱嗝,从自家院子里出来,往承平坊的武馆赶去。
人参切片混着黄芪熬出的药汁还在喉头留着余温,加上那一斤多些的软烂熊肉,化作一股暖流传遍四肢,让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沿途之中,街边的景象却透着一股沉郁。
墙角下、屋檐边,缩着不少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遮不住嶙峋的骨头。
要知道,这里已经算是鱼河县县城靠近核心的地段了,再往里走,就是内城。
通义坊、承平坊这一片区域都涌出这么多流民,靠外的其它坊市,流民比这里还要多得多。
八月的日头毒,这些流民们就挪到阴影里,有气无力的互相靠着,眼神空洞。
“天冷了才是真的不好过.......”
杨景心里暗暗轻叹,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好歹能靠着暖阳续命,等深秋寒风一吹,这街头怕是每日里要添不少尸体。
正走着,一阵嘈杂的交谈声传来,带着些许的异地口音。
金台府和曹州距离较近,口音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但还是能轻易听出来一些不同的。
杨景脚步微顿,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街角槐树下,聚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那口音,分明是曹州一带的。
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往斜后方退了两步,隐在一棵老榆树后面。
入劲武者相比普通人,可谓耳聪目明得多,杨景如今更是突破到了暗劲,耳力远超常人,即便隔着几丈远,那些话语也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宋国的兵跟疯了似的,攻破了清河县,城破那天,火光烧了半宿......”
“俺们村就属于清河县,听见动静就往东边跑,俺们几个算跑的快的了,跑慢一步的,都没了。”
“曹州军倒是把他们挡在云蒙山了,可伤亡太惨了,听说前线的兵尸都堆成山了。”
“俺表哥在曹州军里当差,上次托人带信说,粮草都快断了,拿什么挡?”
这些话语里满是惊恐与绝望,像一把钝刀子,在杨景心上反复割着。
父亲和大伯都是跟着朝廷军队往曹州前线押送粮草,清河县、云蒙山......这些地名,杨景在这段时日的调查中也都有了了解,属于曹州战争最激烈的一片地狱了。
“希望父亲和大伯不在清河县、云蒙山那边.......”杨景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站在树后,望着那群曹州流民佝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此刻心情沉重又焦灼。
片刻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拳头,准备往武馆而去。
杨景的目光刚从那些聚在一起说话的曹州流民身上移开,眼角余光便瞥见街角阴影里聚着几个汉子。
他们穿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眼神游移不定,时不时往路人身上瞟,那股子混迹街头的油滑与狠戾,是帮派分子独有的气质。
杨景这几个月来被迫和帮派打过不少次交道,对鱼河县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有了比较深的了解,这些底层小混混,杨景一眼就看出了底细。
杨景注意到那几个家伙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当即脚步一顿,往墙根缩了缩,打算观望一下。
只见其中一个穿着绸缎短衫、看起来像个头目的汉子,径直走向街边一家首饰铺。
他掀开门帘进去时,杨景隐约看见铺子里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拿着两支珠钗在鬓边比划。
没等片刻,铺子里突然传出‘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男人的怒喝:“不让你买你听懂吗?家里的钱难不成都是大风刮来的?”
声音不小,街上行人都闻声侧目。
杨景挑眉,有些讶异,接着就见那绸缎短衫的汉子攥着两支珠钗从铺子里出来,脸上还带着怒意,那珠钗流光溢彩,显然价值不菲。
铺子里,那衣着华美的妇人捂着有些红肿起来的脸颊,一时间愣在了当场,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她看着空荡荡的双手,铺子里随即响起妇人的哭喊:“抢劫啊!有人抢东西!”
紧接着是店铺小厮和丫鬟慌乱的声音,“夫人,那不是您夫君吗?怎么......”
“谁是他夫君?呸,他才不是我夫君!我不认识他!”妇人的声音又急又气。
紧接着,店铺里就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杂乱声,几个小厮拎着棍棒从店铺中跑出来,可那穿着绸缎短衫的汉子早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