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
火堆渐渐转弱，只余下暗红的炭火，腐骨虫早已不见踪影。
洛晴将最后一点松脂添进去，火星噼啪跳了跳，映得她眼底一片清明。
“此地不宜久留，”护教弟子用剑挑开身前的瘴气，“往谷心走，那里地势开阔些。”
程澈扶着缓过神的女弟子起身，那女弟子怯生生地对洛晴道：“谢……谢谢晚师姐。”
洛晴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方才虫群涌出的腐叶堆里……
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锈蚀的铁链，链环上还沾着些黑色的一团东西，看着竟与九尾邪虎身上的有些相似。
她弯腰捡起链环，指尖触到的地方冰凉刺骨，仿佛还带着妖兽的戾气。
“这链子……”程澈凑过来看了眼，“和刚才那妖物身上的痕迹对上了。”
护教弟子接过铁链端详片刻，眉头拧得更紧：“是镇魂链，寻常妖兽不会戴这个。”
他将铁链扔回地上，“走，去前面看看。”
一行人往谷心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瘴气忽然淡了许多，眼前竟出现一片残破的石殿。
殿门早已朽坏，匾额上“锁妖”二字。
那二字被岁月磨得只剩轮廓，殿前的石阶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叶间隐约能看见白骨。
“这里以前是……”程澈话音未落，就被洛晴按住了肩膀。
“别动。”洛晴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盯着石阶第三级……
那里的藤蔓与别处不同，根部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且排列得异常整齐，像是人为布置的机关。
她想起古籍里提过的“腐骨藤阵”，专以生灵血肉滋养，触碰者会被藤蔓缠上，骨头瞬间化为脓水。
“绕着走，踩石阶边缘。”洛晴率先抬脚，足尖精准地落在石阶最外侧的石棱上。
程澈众人立刻会意，他扶着女弟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护教弟子则走在最后，长剑横在身前以防不测。
刚绕过石殿正门，就听见殿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洛晴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贴着殿墙往里探看……
只见殿中摆着十几个锈蚀的铁笼，笼中积满了灰尘，唯有最里面的铁笼上，挂着一把闪着银光的锁。
而铁笼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枚与洛晴掌心一模一样的银针。
洛晴心头猛地一跳，指尖的银针几乎要被捏碎。
这银针是她以前在宫中母妃常常用来教她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程澈压低声音问。
洛晴摇摇头，正要说话。
却见那挂着银锁的铁笼忽然剧烈晃动起来，笼中传来沉闷的嘶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沉睡中苏醒。
护教弟子脸色骤变，一把将众人往后拽：“不好！是封印松动了！”
石殿的梁柱开始簌簌发抖，藤蔓从地底疯狂钻出，瞬间缠住了众人的脚踝。
洛晴反应极快，扬手将银针射向缠上程澈的藤蔓根部——那里正是紫黑色藤蔓的要害，银针没入的瞬间，藤蔓立刻化为黑水。
“用剑砍根部！”洛晴喊道，同时抽出自己的剑，利落斩断缠上自己的藤蔓。
她的动作算娴熟，每一下都精准狠辣，显然是从小练过的。
铁笼的嘶吼越来越响，银锁上的光芒渐渐黯淡。
洛晴看着那几枚散落的银针，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立刻转身对护教弟子与众八道：“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用特制银针镇住的！”
“我去补针，你们拦住藤蔓！”
不等众人回应，她已足尖点地，踩着摇晃的石阶朝铁笼冲去。
程澈想拉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弥漫的灰尘里。
石殿外的瘴气再次翻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静静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数。
洛晴冲到铁笼前时，脚踝已被窜起的藤蔓缠住大半，尖锐的刺扎进皮肉，带着刺骨的麻意。
她咬着牙反手用金剑斩断藤蔓，余光瞥见笼中蜷缩着一团黑影……
隐约能看出是只身形消瘦的雪狐，浑身毛发纠结，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她掌心的银针。
“是你？！”洛晴心头一震。
那些散落的银针旁，还压着半块刻着“倾”字的玉佩——那是她十岁生辰时，父皇赏给她的伴读雪狐的信物。
当时，雪狐被人掳走，她以为早已不在人世。
铁笼上的银锁“咔哒”一声裂了道缝，雪狐猛地撞向笼壁，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洛晴立刻回过神，从怀中摸出最后三枚银针，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古籍上说，“以针镇魂，需取天、地、人三窍”。
她盯着雪狐颈间、腹下、尾根的三处白毛，那正是它灵力汇聚之地。
“忍着点。”洛晴低声道。
随之她足尖猛地蹬向笼门借力，身形在空中稳住的瞬间，三枚银针已脱手而出。
第一枚钉在颈间白毛处，雪狐的嘶吼陡然拔高。
第二枚刺入腹下，它的身躯剧烈抽搐。
第三枚刚要射中尾根，笼外忽然传来程澈的惊呼：“小心身后！”
洛晴猛地回头，只见一条碗口粗的藤蔓带着腥风砸来，她下意识侧身躲避……
肩膀还是被扫中，剧痛让她瞬间脱力，第三枚银针偏了半寸，擦着雪狐的尾巴钉进笼壁。
“吼——”
雪狐眼中红光一闪，竟硬生生挣断了半根铁链，铁笼被它撞得倾斜，笼门“哐当”一声裂开。
洛晴看得清楚，它腹下被银针钉住的地方，正渗出黑色的血——那不是雪狐该有的颜色，倒像是被什么邪物附身了。
“它被煞气侵体了！”护教弟子的声音从藤蔓后传来，“必须钉中尾根的灵窍，否则会彻底魔化！”
洛晴咬着牙爬起来，刚要去捡落在笼边的银针——雪狐已从裂口中探出头，尖利的爪子直扑她面门。
就在这瞬间，洛晴忽然注意到它尾根的白毛间，有个极小的朱砂痣——那是她当年亲手点上去的记号。
“小白！”她脱口而出。
雪狐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的红光竟褪去几分。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洛晴扑上前，一把将最后一枚银针按进它尾根的灵窍。
“嗷——”雪狐发出一声悲鸣，庞大的身躯急剧缩小，黑色的煞气从针孔中喷涌而出，在笼中盘旋片刻便消散了。
它软软地倒在笼底，变回了当年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只是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藤蔓不知何时退了，程澈扶着脱力的洛晴，看着笼中蜷缩的雪狐，讷讷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晴望着那枚钉在灵窍上的银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不是妖兽，是被人抓来养煞的。”
她顿了顿，看向护教弟子，“镇魂链、腐骨藤、九尾邪虎……这里根本不是试炼地，是有人在刻意布置煞局。”
护教弟子脸色凝重，刚要说话，却见石殿外的瘴气忽然翻涌成漩涡，一个沙哑的声音穿透雾气传来：“不错的观察力，可惜……发现得太晚了。”
洛晴猛地抬头，只见瘴气中缓缓走出个黑袍人。
他手中握着一串骷髅头手链，每走一步，手链就发出“咔啦”的轻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笼中的雪狐忽然不安地呜咽起来，洛晴将金剑握紧，指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这场试炼，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