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9)
“老公你快醒醒,要睡进屋,坐在外面小心着凉。”何东风睁开眼,谷艳芳披着棉衣弯腰站在他面前,一手轻抚着他的头发。
“你醒了,我在外抽枝烟,不小心睡着了”,他看看四周,天已完全亮了,小花园里不时有病人家属经路过,“外面冷,你快进去,我再抽枝烟。”
谷艳芳依偎着他坐下来,头枕在他肩膀上,温柔地说道:“你少抽点,事情已经发生了,躲不过去的,想想该怎么应对,我听你的。”
“这事是你表姨父暗中策划的,一方面抓了我们私下加工槟榔的现场,又造成了加工设备被人破坏、抢走的假象,横竖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赔钱走人是少不了的,就看数额多少。”
“凭什么要我们赔钱给他?他叫人打了你,搬走了设备,还让我们的孩子流产了,该赔的应该是他们!”谷艳芳从何东风怀里直起身,从兜里掏出医院诊断书递给他,“你去找他,如果不赔,我们就报警、找媒体曝光,把事情闹大,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何东风怔怔地看着她,想不到她刚才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转眼就能如此冷静地谋划应对之策。是呵,他怎么没有想到转守为攻这一步棋呢?流氓团队夜闯民宅,恐吓市民,并且造成孕妇流产,哪一条不是媒体热衷的社会新闻。而这一切,都是他所谓的师傅指使的,一旦警方立案、媒体曝光,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何东风扶着谷艳芳往病房里走,内心深处却在不断嘲笑自己:以后可不能小看谷艳芳,她比你有主意!
何东风回到门店,现场都没清理就开门迎客,坐等师傅上门兴师问罪。
果然,上午十点左右,师傅来了。见店内一片狼藉,槟榔加工设备也不知去向,他佯装惊讶的问:“这是怎么了,小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东风斜眼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冷笑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师傅继续装糊涂:“昨晚临走我还提醒过你们,一定要注意防火防盗,你们当耳旁风。这下好了,吃饭的家当被偷了,看你们如何收场!”
“呵呵,你摸着良心想想要如何收场。”何东风从柜台里取出一把切籽刀,瞪着对方问道。
“你们想抵赖,赖得掉吗?现场我们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有话说,但不想和你说。你报警吧,叫上‘亮皮’几兄弟一起来派出所我们讲清楚。”
师傅听到“亮皮”二字,心里发虚,暗道,他怎么知道我和“亮皮”的关系?“亮皮”露出了马脚?
何东风见他不作声,指着他的鼻子斥道:“喊你‘师傅’这么多年,我们两口子给你当牛做马,就是想要你教我做槟榔,不求发家致富,只求养家糊口,你他妈倒好,闭口不谈槟榔的事,连配料室的门都不让进。老子自己摸索,做点槟榔自己吃,你他妈的就疑神疑鬼,叫了一帮江湖朋友 威胁我,还想敲诈老子。作梦!”
师傅一看何东风开口一句“他妈的”闭口一句“老子”,火气也冲上脑门,他一把打开何东风指指点点的手,高声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牲,老子这些年供你们两个王八蛋吃住,还发工资,哪点对你们不住?你说我敲诈你们,证据哩?”
“证据,我当然有。”说着,何东风亮出医院诊断书在他眼前晃过,“我老婆被你请来的帮凶推搡威胁,吓得流产了,现在还在医院,你说怎么办?人命关天,你他妈的告诉我,怎么办!”
他们二人的争吵已经引起了过路行人的围观,不明就里的群众朴素地认为何东风是弱势的一方,都不约而同地顺着自己的同情心站在何东风的角度还原事件的来龙去脉。
“拜托大家能不能给《德城日报》打个热线电话,说槟榔店老板雇佣黑社会团伙夜闯民宅,造成孕妇流产。”何东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主动开口博同情。
听说谷艳芳流产了,师傅也起了一惊。他本意是叫“亮皮”吓吓他们,让他们别再偷偷摸摸加工槟榔坏了自己的生意,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大庭广众之下,即使他有理也众口莫辩。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何东风向路人诉说冤情的当口,他溜出人群去找“亮皮”。
何东风瞟见他溜了也没拦,心想,你就把“亮皮”喊到眼前,老子也得要你们赔!
见冲突双方跑了一个,看热闹的人也相继离开。万湘辉从人群后闪出来,一边收拾店里的残局,一边问:“小谷,没事吧?”
何东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孩子没了。”
万湘辉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说:“你赶快去医院,店里的事交给我。”
何东风哪有心情照顾谷艳芳,当务之急他要解决“赔偿”的问题,无论是他赔给师傅,还是师傅赔偿他们,都得尽快有一个说法。很明显,师傅背后的力量就是“亮皮”,可是他在德城势单力薄,过去从未与江湖上的朋友过交集,如何与“亮皮”一伙过招。此时他的脑袋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过滤着他的人际关系,将可以平衡“亮皮”一伙的人梳理出来,得出的结论是,“在水一方”的“钱兔子”或许能镇住“亮皮”。
“钱兔子”会出手吗?除了给他送槟榔,偶尔陪汪致远在他店里喝茶吃饭,自己与他没有直接来往,“钱兔子”凭什么帮他?